第42章 在雪融化前（1 / 1）

雪是冷的,可你的掌心很暖。

——曲璃。

十一月。

叶子经由时间洗涤,变得干枯泛黄，缓缓于枝头飘落。

台阶上到处是落叶,女子肩头也落有一片黄叶子。

冷风拂过,吹起曲璃的栗色发稍,仿若波浪起浮不定。

随着风动，刺骨寒意钻入脊骨。靠墙的女子微颤,随即将双手放进衣袋,神情落寞，双眸紧盯前方，未有躲回房间取暖的念头。

时间流逝。

日出，日落。

影子从短变得斜长,最终没入夜色。

天空乌云密布，似是暴雨来临的前奏。

此时的情景,好像之前经历过。

曲璃半垂眸，眼中尽是苦涩。

曾经,她以取回手机为借口,意图接近秦晓晓，然则恰巧碰上对方不在家。

当时自己忙完要事，天色已黑。

之后，在公寓门口等了片刻,眼前便出现了秦晓晓晃晃悠悠的身影。

那会,对方一脸醉态,浑身酒味,喝得快站不直身体。

出门在外，一个人喝那么多，没人陪同，让人不放心。

曲璃不免担忧。

对方现在在哪？

会不会…被人拐跑了。

倏地，又一阵寒风袭来。

豆大的雨珠子坠下，地面显现深深浅浅的水痕。

曲璃抽出手，拢了拢外套，把手放置唇侧呵气。

呼出的气体遇冷，液化为小水珠，结成一片白雾。

环境温度骤降，女子浅色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路口，雷打不动的站着，舍不得离开。她心底无比期盼——

思念的人，下一秒便出现在视野。

只要能等到，不论多久，她都愿意。

曲璃是这样想的。

次日。

看见手机里铺天盖地的头条新闻，网友们讨论的热点——

“影后竟杀人藏尸，究竟是人性的泯灭，还是道德的沦丧！”

“听说经鉴定，一具尸体赫然是尹倪，瞧尹倪那个恶毒女人，老欺负我家项莉薇，都把她逼疯了，死了活该。”

“天啊，原来作案人是项莉薇，我还挺喜欢她来着，昨天得了金鸡奖，今天就进局子，被判了无期徒刑，真是魔幻现实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页页地看完，曲璃仿佛被抽空力气。

这时，她才知晓，虽然和上次一样，自己在路的尽头等候……

可这一回，想见的那个人，已经永远等不到了。

尽管生命中，没有了秦晓晓作陪伴。

亦无秦晓晓参与自己的生活。

可日子，仍得继续。

沉湎悲伤，萎靡了一段时间后，曲璃搬离了两人共同居住过的别墅，活跃于大众前，笑靥绚烂。

用充实的工作日程，让自己忙碌起来，没空想其它事。

这个方法确实奏效了。

白日，她机械地参加节目、拍影剧、接受采访。

每天过得和遇见秦晓晓之前一样，嘴角弯起的弧度定格，笑意浅浅。看似永远温柔，其实无比虚假。

然则。

一到晚上，独处之时。

躺在床头，曲璃念起与秦晓晓度过的种种往事，继而被悲伤淹没，满得溢出，泪水逐渐濡湿枕头。

如此，日复一日。

颓丧的状态持续许久，直至两年后。

又是一季严冬到来。

美轮美奂的独栋别墅旁，道路两排种植着树木，光秃的枝干连结，犹如一副山水画。

曲璃身穿加厚毛呢上衣，戴着咖啡色条纹围巾，稍稍低头，秀气的下巴抵着柔软的面料，两只手揣进兜里，脸蛋冻得微红。

同往常一般，她拿出钥匙，打开门。

到桌前背了三十分钟剧本，她揉揉眼，继而梳洗。

做完一切，曲璃盖上被子，关灯睡觉。

房间归于黑暗，十分寂静。

窗外。

天空降下白点。

紧接着，越来越多。

于是，一片静谧的夜里，多出了雪落的微弱声响。

“我要回去，部长！”

由虚拟数据构成的办公室里，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气质斯文，西装革履，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。

他仰望面前口气异常坚决的少女，扶了扶眼镜，笑眯眯道：“可以，但没必要。你懂的，我们人手严重不足，需要你前往其它世界，为部门冲年底业绩。”

两手并排放桌子，秦晓晓逼近男人，茶色直发滑至胸前，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无动于衷，重复道：“我要回去见个人。”

“抱歉，不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哎…卧槽！你憋撕！！”

见少女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欲撕，部长连忙护住文件，道：“你把那个世界搅得一团糟，我问你，你检讨做完了吗？”

闻言，秦晓晓秀眉拧起。

而后回答：“当然做完了。”

“所以，我可以回去了么。”

“不可以。”

部长单手撑脸，语气中二：“女人，你先告诉我，你错哪了？”

错在哪？

秦晓晓也不是很明白。

回忆原著，可知女主对男主态度转变，是从女主怀孕开始，然而秦晓晓没做好助攻，让男主带女主回家。

但若他们间的爱情仅靠孩子支撑，未免过于奇怪。

莫非，作者是以甜文为幌子，宣扬女人生娃子大过天的理念？

念此，秦晓晓沉思，含糊其辞：“错在……我玩忽职守。”

见状，部长摇摇头，脸色严峻。

鼻梁上，他的眼镜片反射出高光。

酝酿片刻，青年吐出一字：“错！”

随后，他转动手指，朝空中划动。

紧接着，秦晓晓面前浮现出一组照片。

左边那张是原身的照片，她阴沉着脸，容貌分明妍丽，却叫人想到相由心生，无端地喜欢不起来。

右边则为秦晓晓扮演尹倪的照片，她嘴角上扬，笑容美得炫目，两眼微眯，显露出主人的不屑与高傲。

只一眼，便知此人为娇蛮无礼类型，却不可否定她的魅力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，正中某人下怀。

前后气质相差甚大。

纵使两人长相一模一样，现今，放在一块对比，众人仅觉得像双胞胎，压根不会联想到，她们是一个人。

“你一开始就错了。”

部长指着照片，断定。

追本溯源，秦晓晓自与女主相遇的一刻，剧情便已出现偏差。

“你应该是个易怒、惹人讨厌、有些神经质的角色。”部长坐回椅子，叹息：“你不该笑得犯规。”

以至于女主对你产生好感，把男主忘到十万八千里。

后面一句，部长未明说。

原因无它。

怕她膨胀。

“我……”

语句一顿，秦晓晓敛眸。

我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，去演富家小姐这个角色。

不过，多说无益，与其找借口，不如吸取教训。

毕竟，的确是她松懈了。

原身刚踏入娱乐圈，周围没有旧识，顶多听说过原身的传闻。哪怕自己人设崩了，也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。所以，秦晓晓仗着这点，自由发挥，未曾追究原身特征，仔细观察她的照片，琢磨人设。

假若，秦晓晓知道，偏离自身人设，便造成这般可怕的后果，她发誓，绝对不会偷懒，老实做个面瘫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思量半响，少女出声。

嗓音婉转如黄莺鸣啼，漂亮的脸上表情尽是坚定，“我会改正。”

听之，部长倍感欣慰。

孺子可教也。

他心情大好，身体后倾，背靠椅上，态度松动：“念在你没有功劳，也有苦劳的份上，我允许你回去。”

“记住，”男人抬起拳头，缓慢展开大拇指和尾指，说道：“你只有六个小时。”

防止她讨价还价，部长补充道：“不能再多了，允许你回去已经算破例。”

而后，他提醒：“鉴于小说世界中，你的身体证实死亡，不可重塑，所以我将采用非常规手段，把你送去她身边。”

“另外，按照小说里的角色得实打实地经历剧情，而我们看一章剧情只需一分钟。以此为定律，他们的小说世界，和现实时间，时间流速不同。”

“要是再晚一步，”部长推推眼镜，一脸欠揍样：“你的小甜心就老了，或者，可能都躺进棺材了。”

…回答他的，是少女迫不及待转身离去的背影。

这么急着见老相好？

办公室里，男人好整以暇地倚椅，暗叹女大不中留。

才第一个世界，就胳膊肘朝外拐了，以下犯上，企图撕他的文件，以后的世界还得了，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？

A市，别墅。

气氛略显清冷。

忽地，一道身影凭空出现于女子卧室，她跄跄几步，站稳脚跟，打量四周，而后小心翼翼地行至床边。

“曲璃。”

秦晓晓戳了戳她的胳膊，放重声量：“我回来了。”

“呼…呼呼……”

“璃璃？”

“呼呼…呼……”

曲璃依旧没反应。

“保护小尹？”

接连唤了三声。

尹字似乎刺激到了她的神经，曲璃“唔”了一声，继而睁开眼。

只见，床前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
曲璃大惊，顿时睡意全无。

——家里进贼了？

正当她犹豫，是要报警，还是抓起武器反抗的时候。

忽而。

听对方道：“你醒了。”

语调娓娓，透着三分娇媚，二分散漫，剩下的五分表露情意。

这个声音，曾于梦里出现过无数回，曲璃不会错认。

“尹……倪？”

曲璃惊讶地说。

随即，她直起上身，颤着手按下开灯按钮。

房间哗的亮起。

同时，照亮了眼前的女子。

她容貌艳丽，和记忆中的并无二致，一身焦糖色修身风衣，下配黑色小脚裤，脚穿着加绒短靴。

这正是两年前，秦晓晓出发参加典礼，做台下观众的打扮。

“是梦啊。”

曲璃自言自语。

见到女子的喜悦感，在意识到，对方其实早便死了后，洗刷得一干二净，尔后涌出的酸涩填满了内心。

“是梦哟。”

秦晓晓未否认，上前坐于女子床侧，谛视她的脸。

没错，由于她在这个世界的躯体死亡，无法复生，所以她们只能在梦中相会。

此地，即是用系统数据构造出的梦，一个无限接近于现实的梦境。

“但，”秦晓晓用手抚摸着她白润的脸颊，温声：“我是真实的。”

“我来见你了。”

感受着脸上温度，曲璃伸出手，覆于对方的手背。

“尹倪，真的是你。”女子垂眸，瞥向彼此交叠的手，表情迷蒙。

她也曾幻想过，假若见到秦晓晓，会说些什么。

少顷。

曲璃开口：“如果那时候，我知道你将发生意外，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。”

闻言，秦晓晓却道：“如果提前我知道，我会出意外，我一定不会让你跟着。”

察觉气氛陷入低迷，秦晓晓缩回手，环视四周，转移话题：“你的家好宽敞。”

“嗯呢。”

曲璃停止追悔。

她掀开被子，穿上衣服。

另一边，秦晓晓背过身。

走到窗台前，好奇地拉开窗帘，想看看曲璃住的地方是什么样。

入目，大片大片的白色。

路灯上积着厚雪，被装饰得雪白。

绿叶败光，秃顶的树上此刻挂满冰晶，远远看去，仿如长了一树白花。

世界变为雪白，雪路中，隐隐显现动物的爪印。

“哇！下雪了！”

秦晓晓手扶玻璃，兴奋地说。

这时候，曲璃已经穿好衣服。

她走到秦晓晓身旁，抬眸望向窗外。

未等女子反应，秦晓晓抓紧时机，突然打开窗户。

冷空气倏地钻入房间，曲璃冷得一颤。

“哈哈哈，冷不？”

秦晓晓侧身，一把抱住她：“来来来，我给你暖暖。”

“你学坏了。”

曲璃哭笑不得。

不过，经此一闹。

她心里的悲伤被冲淡了。

秦晓晓嘟哝：“和你学的。”

“我记得，你的采访里有提到，你想去雪乡看雪。”

秦晓晓放开曲璃，扭头看向窗外，问：“你喜欢雪？”

“嗯，”曲璃弯眸笑道：“虽然喜欢雪，看着大变样的世界觉得有趣，但我可不喜欢冬天，太冷啦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秦晓晓应道。

望着夜里，鹅毛般落下的雪。

黑与白交织，秦晓晓内心一动，伸手接住一小簇雪。

凝望躺于手中，晶莹剔透的白雪，秦晓晓赞叹：“真美。”

窗外，雪花飘舞。

于空中旋转，落下。没入树桠、屋顶、水泥路，成为一份子

曲璃则注视着女子妍丽的脸，醉翁之意不在酒：“确实漂亮。”

曲璃接着道：“我想一直、一直看着这番美景。”

指尖，酥松的雪触到体温。

它逐渐融化，转变为水渍。

秦晓晓放下手，目视曲璃，轻声说：“雪是留不住的。”

“何况，你还有其它事情要做，你的生命中不止只有雪。所以，你不能一直看着它。”

“但你可以把握当下，尽情的欢笑，忘掉悲伤，做快乐的事……”

“在雪融化前。”

女子笑颜和煦，全无阴霾。

她对曲璃递出手，眼含鼓励。

虽然未来的路，无法同行。但至少，我们还有现在。

见状，曲璃愣了稍许，而后唇角弯起，笑出可爱的小梨涡。

随即握住了秦晓晓温暖的手。

凝视对方，曲璃前行小步。

慢慢贴近秦晓晓，女子浅色的眼眸盛满了柔情。

未了，她低低地说…

“喂，我爱你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

秦晓晓答道。

雪漫天飞舞的夜晚，别墅修建得富丽，卧室透出亮光。窗户内，相貌美艳的女子揽过了卷发女子的腰，主动亲住她。

一吻定情。

天明，朝日升起。

阳光穿透窗帘，残留的辉光洒进卧室，给空间渲染得柔和。

床铺上，曲璃苏醒。

她睁开眼，坐起身子。

掌心的温度延续到现在。

恍惚一霎，她披了件外套，穿上拖鞋，确定般的拉开窗帘。

窗外白雪皑皑，世界变为白色。

日光照于女子柔美的脸，为之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。

“啊……下雪了。”

（NorlEnd：此恋有始无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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